❖ 自創,繁體字注意
❖ 採用非線性敘事
〈其一〉
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夜晚,他撐著一把便利商店的透明雨傘,佇立在街角的路燈下。
豆大的雨點落在傘面,爭先恐後地沿著向下的弧度下墜,然後摔落地面;濺起的小水花逐漸濕透他的褲腳與皮鞋,卻如何也沁濕不了他乾涸的靈魂。
昏黃的路燈閃爍,透著幾分詭譎與淒涼,如此滂沱的夜晚,整條街上只餘他於雨中無聲,兩側住戶的溫暖燈光灑落些許在積水的柏油路面、也灑落在他身上。
而他,身披光明卻依舊融入黑暗之中,擁抱著無以言語的傷痛。
〈其二〉
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夜晚,她手提一個方才在家做好的冷食便當,前往未婚夫的公司。
小周末的今日,街上因大雨而顯得冷清;雨聲淅瀝清晰,無論是敲落傘面的聲響,或是墜落地面的破碎,踩著水花急促卻不失優雅,高跟鞋的清脆也不得不黯然失色。
兩側辦公大樓的燈光明亮,依稀照映著被大雨所模糊的世界、與她那綴著期待的柔和臉龐。看著不遠處熟悉的大樓,她下意識收緊提著袋子的慎重,那是為了加班的他所準備。
燈號轉換,而她,身影於滂沱中成永恆。
〈其三〉
玻璃也無法阻擋的雨聲不斷紛亂屋內的平靜,他半臥沙發手中玩著手機,注意力卻也沒少放在遠處桌邊上的呼叫器。
下大雨的夜晚,必定是傷心的夜晚──這是他初入這間房間時前輩給他的語重心長──如此幾年歷練,他深表同意。
突地,他抬頭看著窗外黑暗中的白茫,讓人看不透的黝黑眼眸望進那被雨水洗刷的城市,然後他收起手機站起身,走到桌旁恰好接通方才鳴響的呼叫器。
「第三隊立刻前往第七大道,有嚴重車禍!」
於是,一抹紅白奔馳。
〈其四〉
他心不在焉地替客人結帳,深棕的眼神不斷瞟著玻璃門外的滂沱,但他看得不是雨聲,是腳步聲。
每個星期五總能看見那抹優雅經過,且回程時會進來買一杯冰拿鐵不加糖;有時他於腳步聲中看到雀躍,有時看到擔憂,當然,有時他也會看到爭吵,但不管他看到什麼,最後也不過是零錢和鈔票的交換。
他開始感到不安,在那猛烈的世界中他看不到熟悉的優雅,已經遲了三十分又二十九秒。
終於,在他第五次問客人冰淇淋是否要微波時,他,看到了象徵殞落的紅白。
〈其五〉
經歷了四小時又四十四分鐘的陣痛,汗水淋漓中她終於將那塊與她相依相存了十個月的骨肉從體內分離出來。
一室的笑意對比著那唯一的嚎啕,而背後真切存在的意義,是喜是悲、是禍是福,是幸、還是不幸,無人知曉。
懷抱嬰孩,看著窗外懾人的雨勢滂沱,她憔悴的面容刻著溫婉。
他們夫婦倆盼這孩子盼了八年,懷孕期間亦經歷了幾次流產危機,但最終,這孩子大難不死,合該是緣分上,就是他們的了。
笑得幸福,但她不知,幸福終是短暫的。
〈其六〉
那夜驟雨亂了視線,他卻依舊驅車急駛於馬路,顧不上天雨路滑的危險,因他心愛的妻子正在醫院分娩。
他今年三十六歲,八年的婚姻歲月、十二年的愛情長跑終是讓他盼到了這一刻──為人父。
掛斷手機,迅速處理完手上的工作,在一片同僚部下的恭喜聲中踩下油門。他迫不及待想親吻辛苦的妻子、想擁抱期盼的孩子,這份喜悅與心急化成不斷逼催油門的動力,直至近乎到了飽和,然後,便如氣球般猛然爆破。
刺耳的剎車聲與重物墜落地面的聲響相繼而起,他顫抖著,世界血紅。
終是樂極生悲。
-Fin. 安古書之
後記:
這是個未完的故事,是一個下著磅礡大雨的夜晚所發生的故事,「始料未及」、「世事輪轉」,毫無懸念地便是這故事的最佳註解。
這個故事裡沒有幸福,即便存有,也只是那微小的一瞬,即便存有,也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這個故事裡有許多悲傷、痛苦、冷漠、無情,有許多人性的負面,沒有開始亦沒有結尾,看似平行的線最後終會鋪陳出一幅完整的畫面,一個大雨所映照著的繁華與無常交織而成的城市的陰影下的故事。